救人救国救世 医病医身医心

各位同学：

　　我来自于中山医的邻居——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，是一名普通的医生。这是我第一次站在这个讲台上面对这么多听众来讲话。大部分情况下我来这里都是背对观众的，因为我在这里指挥过大合唱，而且我在这里为我们医院拿过一等奖。但我没有面对这么多观众讲过话。非常感谢罗校长能够给我这个机会，邀请我来这里站在这个讲台给同学们讲课，也非常感谢同学们快到傍晚的时间还愿意在这里听我讲课。

　　今天是开学日，首先祝贺各位同学考上中山大学的医科。中山大学无论是本科还是研究生，都是不容易考上的学校，正因为难考，所以考上了才觉得光荣。学校对教学的要求严格，教学的质量也很高，所以培养出了大量的人才。北校区的基础是原来的中山医科大学，医科自从合并到中山大学之后，如虎添翼、发展更快。而且从今天开始，我们就是先辈孙中山先生的医学校友。

　　最近习近平主席在“七一”讲话中讲到，“明镜所以照形，古事可以知今”，还有谈到，“坚持不忘初心，继续前进”，今天我在这里和同学们讲课，不禁想起当年我进入中山医学求学的场景。我是51年前，1965年进入中山医学院的。当时，傍晚这个时候很多时我都是在足球场上度过的，因为我酷爱运动，到现在我也经常去锻炼，打打网球，身体还可以。但和今天相比，觉得与当时差别很大，以前进中山医只有在现在车房旁边一个小门，小门很窄，仅能容一部汽车通过，里面只有一个守卫。凭什么让人进校园呢？就凭我们中山医学院的校章。那个校章是非常漂亮的，入学的时候学校发给我们，毕业时回收传给新来的学生。但我的没有被收，因为文化大革命的到来，我们匆匆离开学校，就没有回收校章，以后也就没有了。当时带着胸章我们感到非常自豪和幸运。

　　我当时住在医学院的第二宿舍，三层楼，夏天非常炎热，也没有现在这么漂亮的教学楼。以前我们的教室很小，只能坐20多个同学，一到上大课的时候，全校只有10来个大课教室能够使用。过去的教学方法也和现在不同，我觉得过去的教学条件很差，但仍然培育了不少好的学生。我去外地工作时，向别人介绍我是中山医学院毕业的，他们都反映中山医毕业的学生很不错。随着时间的延长，中山医的学生会越来越强，因为他们的基础是非常好的。看到现在这么好的时代和条件，我们进到中大医科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学习呢？

　　同学们刚刚宣誓的誓词里提到，要为医学奋斗终生，要吃苦耐劳，认真学习。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。我是一位非常普通的医生，在大学的医院里工作，也是一位非常普通的老师。刚才那位同学介绍我得了很多奖项，那些都是虚渺的没有用的。名声、荣誉是不能用来治好患者疾病的，既然是个医生，就要做好自己的本份。既然是个老师，就要带好学生。

　　今年参加一个面对学生的会议，有个学生问我，你既是医生又是老师，二者有什么区别呢？我回答道，我还是我。在大学的附属医院里，我是医生也是老师，如面对患者，我是医生，如面对学生时，我是老师，这就是面对不同对象的华丽转身。

　　当我们走进校园的红楼时，能看到一副对联，写的是“救人救国救世，医病医身医心”。这幅对联是1927年中山大学时任校长戴季陶先生写的，实质上描绘出的就是孙中山先生。我想，如果人的一生能这样度过，那么他一定不止是一个好医生，而是一个伟大的人。正如罗校长刚才说的，他一定是德才兼备的，因为只有德才兼备，才能救人救国救世。一定是有领袖气质的人，因为只有宽广的胸怀，才能完成一番大事业，也一定是爱国爱家的有家国情怀的人，因为他能医病医身医心。所以我觉得这幅对联，写的就是我们的老校友，老前辈孙中山先生。这幅对联，也是中山大学对医科学生的要求。

　　我的学生生涯是在快乐和艰难中度过的。因为入学第二年即开始文化大革命，学校停课，学生游行、写大字报、批斗“牛鬼蛇神”，处于无政府状态，缺少老师上课。在那革命的年代，同学们学习动荡，后来就到农村去，一边为老百姓送医送药，一边上课学习。这样的条件下我深感学习知识的不够。那个时代不用自己求职，毕业后有工作分配，我被分配到贵州的一个偏远山村，在那里我目睹了什么叫缺医少药，也体会到了我自己的诊治能力差，也明白了对待病人需要什么样的同情心。在落后的山区，对病人来说，医生就是救世主，离开了你，病人就可能死亡。那里的条件差到什么程度？方圆几十里，只有一个卫生院，卫生院里只有十几个人，这有住院部，没有X光，没有化验室，没有B超。护士也很少，当一个病人很严重的时候怎么办呢，我就在看病的那个桌子，垫上我自己的棉衣，自己给他打针。

　　那时候我才知道，我虽然是医生，但是能力非常不够。所以白天除了有病人来看病以外，晚上在经常停电的黯淡的电灯下反复复习过去学的点滴知识，不断总结和积累经验。在这种环境中我工作了很多年，在意志上和对病人的同情上都得到了锻炼，也锻炼了我学习和工作的毅力。后来我有机会回到中山大学工作，那段艰苦的岁月每时每刻激励着我。那几年，用我太太的话来说，除了睡觉八小时在家，其他时间都在医院。白天在病房里工作，没有工作时就去图书馆。

　　正是由于过去的锻炼，使我如饥如渴地非常努力的学习，努力的工作，从对病人的治疗中学到我为病人治病的知识，同时我也感到，如果一个学生在中大学不好，是我们老师的责任，所以我努力地尽我所能教好每一个学生。因为我知道，如果学生毕业后不能当医生，或者不能从事相关的专业，去哪里都不能发光。但如果老师把把学生教好了，学生就能有足够的本钱，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继续学习和工作，都可以发光。

　　所以在平时工作里面，我会比其他医生更去关爱病人。因为我知道在我去的地方病人都很穷，看病的时候如果打针五毛钱，数半天才凑够五毛钱拿出来，因为不容易找到钱，住的地方离卖盐的地方很远，所以到了墟日或者叫赶集日，才能带上几毛钱买盐巴。一旦有人病了，看病拿药后连买盐巴的钱都没有了，连盐巴都买不回去。回想起这些，我会比其他医生更有同情心，也经常在想怎么能够为病人节约每一分钱，如何让病人花最少的钱治好病，这是我医生的本份。如果说提升到一定高度，这就是医德的一部分，但是我想不需要理论上提升，只要你有良心，有做医生必须具备的良心，就已经足够。

　　但是你光有同情心和意志都不行，一定要真本事。在我们临床上做医生，没有真本事，只有同情心，病人是治不好的。往往由于你太过激动，太过同情他了，还会害了他。该用的治疗没用上，不该用的你想快点用上，太激进了，相反还可能治坏。这个情况下，我们除了有足够的同情心之外，我们还需要有足够的基础知识和本领。不久前有报道，有几个医院院长去美国招聘人才，在飞机上给别人进行急救，救回来了；还有前几天在微信上看到有个医生是急诊科的，突然有一个病人心脏骤停了，他去抢救，用急诊科特有的技术，把病人救回来了，马上用救护车送去医院。如果这个医生没有本领，如果飞机上医生没有基础知识，能救到病人么？除了好的医德以外，一定要有本领。

　　既然走进了医学的专业，就要学习、学习再学习，既然您已经嫁给了医学专业，您就必须要吃苦、耐劳才能有所收获。做到老、学到老这句话对医生来说是最贴切的。今天早上我参加一个会议，会上有一个院士讲的课我觉得很有收益。他讲了一个临床教授逆向思维，不停的研究应用砒霜（三氧化二砷）治疗癌症，他坚持多年，终于成功并推向国际。这个故事我觉得非常好。第一，这个医生的医德好、负责任、敢于担当；第二，他不懈的努力，逆向的思维，所有团队的人都跑光了，他仍然坚持，散了一个团队又组建了新的团队；第三，他坚韧不拔的精神鼓励了整个团队；第四，这个教授不断有人支持和加入，说明他有好的人缘，经过不断尝试，最后改进了方法之后，终于成为了目前世界上治疗癌症非常有效果的一个方法。

　　由此我想到我们中山大学有个校训：博学，审问，慎思，明辨，笃行。现在科技日新月异，外科手术应用腹腔镜没有多少年，又说用机器人手术，说不定过几年我们都失业了。现在又是信息爆炸的时代，从BB机到手机到微信、视频，发展也没有多少年，正如对待网络上的信息，很多真假难辨，真科技和伪科学并存，我们医学生如何博学，审问，慎思，明辨，确实需要加强训炼。在医学上对待任何病人都要进行细致的分析，而不要草草的一看就说什么病，就该怎么治，那是不行的。对疾病只有作出正确的判断才能制定正确的治疗措施。

　　在日常的工作中，我常常感到自己的能力和知识是不够的。如几个同学同样是写一个病人的病历，或者是做了同样的实验，写的报告可能有份写的很好，有份写的很差，那说明什么呢，我们文学水平是有不同的，有的需要不断提高。在日常的工作中，常常需要运用生物、法律、物理、化学、外语、哲学等等知识，此时常常感到知识的不足。已故的著名外科学家、中国科学院院士、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的裘法祖教授有一句名言，“做人要知足，做事要不知足，做学问要知不足”。我现在是知不足，但是年纪大了，记忆力下降了，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学好不足的东西。所以我就想新入学的年轻人们，你们有干劲，你们有能力，你们有基础，在学问上也应该永远不知足，才能不断充实自己。

　　作为医生，作为医学生，我们要终生奋斗，我们要一直学习，我们要不停地学习。那么我记得有一次在值班的时候，我们已故的外科主任王吉甫教授问我，今晚有什么急诊，我告诉他收了一个阑尾炎，他问我，阑尾炎的那章书你看了几遍？我说看了几次了，他说，您以为看几次就足够了？患这个病的人很多，必须看一个病人看一次书，看两个病人看两次，看一百个病人得看一百次！我说为什么，他说你到没有，哪一个病人是完全对着书本写的来病的？我恍然大悟，确实，教科书上写的都是一般的情况，病人的情况不可能都跟教科书上写的一模一样。换句话来说，如果病人跟教科书上描述的一样，那么以后我们把教科书背熟了，就会了，所以我们必须不断的读书，才能真正领会书本的内容，到后来我自己参加教材编写，非常认真地写好编写内容的每一行、每一句。不管是临床的，还是研究中的问题，都必须要深入学习、深入探讨，才能有所收获。

　　任何研究都不可能是一模一样的，如果是一模一样的，你研究结果的文章发表都发不出去。研究报告的论文根本通不过，一定要创新，一定要不断地学习。我是今年才学做机器人辅助手术的，人家说你这么大年纪还学机器人，我说是。不学怎么能自通，我学会了，起码有点体会，知道它的好处和缺点，可以融汇到其他手术方法中，但是没学会也不要紧，当别人讲机器人时，我知道它有什么好处和毛病，适应什么样的治疗，我心中有数。不容易被轻易忽悠。也非常清楚别人讲的哪些是真的，哪些是夸大的。所以我觉得人是要不断学习，要做到老，要学到老。

　　我想说另一个问题，刚才讲到一位大学的教授，为了研究治疗肿瘤的新方法。所有团队走掉了，他又笼络了不少人，建立了新的团队，说明什么问题呢？说明这个教授除了有非常好的智商之外，他还有非常好的情商。考进中大医科的学生智商都很高，有人说，智商高，情商低，是怀才不遇，朋友和粉丝都是找不到的。有人说，智商低，情商高，众人相助。也有人说，智商高，情商高，春风得意，朋友都来帮我，我自己也有能力。也有人说，智商低，情商也低，一事无成。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一个智商高，情商也高的人，然后我们才能春风得意。

　　对我们学生来说，关键是培养自己、提高情商。首先要认识自己的情绪，第二要妥善管理自己的情绪，不要动不动的太激动。三是自我激励，要看到自己的优点，使自己融入到一个大家庭里，融到同学的集体里。另外，四是认知他人的情绪，朋友之间相处一定要互相了解和互相谅解。五是人际关系的管理，在学习和活动的坏境中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。这样我们才不至于陷入情商低的困境，每年在中山大学的学生中间，都会偶尔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。也有因为没有管控好自己的情绪，导致出现犯罪的行为。希望我们高智商的同学，能够多参加集体活动，多参加体育锻炼、文体活动，处理好人际关系。

　　现在很多东西都在不停的发展，我们要主动去适应新的环境。教科书改一版又一版。文献今天说这样，明天又会看到新的观点。我小时候走路上学，我就想过是否可以有一条移动的路，我站在上面就能上学，到了学校就可以走下来，现在果然在机场上就看到了；我第一次去香港，看到同学开车来接我，我曾想以后我也有一部车，他来广州时用我的车接他，结果过了近20年也实现了。曾经有个学生问我，能不能用音乐给病人止疼，不用打针？当时我给他回答，只要您努力，说不定是可以做到的，我们等着您的发明。在当今的情况下，我们学生的思维要超越原有思维，要富于幻想、敢于幻想，努力实现科研梦、中国梦。我们要多动脑筋，敢于冲破老师给我们的固有知识。我们可以经常和老师探讨一些我们不了解的领域。唯有不断地探讨和努力，我们才能冲破现有的科研环境和技术水平，得到新的发展。

　　我也曾经出过医疗事故。如果在今天这种环境下，肯定是要赔偿十万八万。那时候是70年代，最后用我自己的辛勤劳作和良好的关怀，将病人治好了。病人非常感动和感激，不但没有怪我，还感谢我。那次事件后给了我很多的启示和教训。作为医务工作者，要做到以下三点。第一要有礼貌、要切身处地为病人着想。第二要实事求是。第三要有能力本领。

　　有这么一个故事，有个医生的手表坏了。服务员说不能修，就算坏了也没有零件修。医生看到在角落里有个老师傅觉得很面熟。医生问老师傅是不是在某家医院看过病？自己就是那家医院的医生。老师傅说是的。医生问：“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手表。”老师傅说可以，打开检查后说这是个螺丝松了。手表修好之后，医生说非常感谢你，并且抱怨说刚才服务员的态度如何恶劣。老师傅说，这不就和医生看病一样吗？有些医生是认真给我看病的，有些医生是随便看的。说明医生的认真非常重要。

　　以前有位老校长就说：“生病之后被20多个医生诊治，没有一个医生用听诊器。我当校长的时候，所有的医生都会用听诊器。难道现在科学进步，所有医生不用听诊器就能知道我心脏的问题吗？”这说明了现在有些医生对待患者的态度是应付敷衍的，这就关系到医患关系。如果都依赖先进的器械诊治病人，万一到了没有好条件的地方，怎么来为病人治病，不和病人沟通、不检查病人，怎么体现医生对病人的关怀？长此下去，医生和病人的矛盾就会继续激化升级。要处理好医患关系，我们自己要放下架子，要设身处地为患者着想，用良好的态度去打动患者。

　　医生成功的要素有以下四点。第一点是智商高。一个人智商不高难以成为优秀的医生。第二点是要勤奋。不努力的医生是无法成功的。第三点是机遇，要善于发现和抓住机会。换句话说就是运气。但是运气要靠你的智商和不断的努力才能得来。第四点是要善良，就是要有高情商，如果你对人友善，别人也会乐于帮助你。

　　我们中山大学对学生的要求是什么呢？——德才兼备、领袖气质、家国情怀。

　　如果我们学生都能做到，我们的每位老师和各级领导也都能满意了，学生的父母亲必定会十分放心和欣慰，我们的罗校长也会很高兴。我们的祖国也就能有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学生，一代又一代的优秀人才。

　　在此再次祝贺各位同学进入中山大学学习，开始新的学习征程！谢谢大家！